還是季安寧和原姿第一次見面的會所。

季安寧到那裏的時候，原姿已經坐在沙發上風姿綽約地喝咖啡了。看見她來，原姿晃了晃咖啡杯，笑容說不出的優雅：“我就知道，你一定會來。”

說實話，季安寧有點無語：“我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會不會來，你跟我說你知道？”

昨晚接到原姿的電話，季安寧在床上翻來覆去到半夜，一直到天剛剛擦亮的時候才睡過去。大清早六點又被王灣挖起來去劇組拍戲，整個早上頂著眾人怪異的目光拍了三場戲，還是李斯諾看她狀態實在不好，又沒什麽可安慰的。這才松了口，給她下午放半天假調整心情。她閑得沒事幹，才會來赴約。

看她坐下來，原姿換了個更為舒適的姿勢，挑眉：“你就不好奇梓初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麽？”

說不好奇是假的，但是黎梓初的過去在原姿嘴裏被說出來，莫名地就覺得有點不舒服。“我很好奇，但是不想聽你說。”

看原姿臉色微微一變，她又加上了一句：“師姐，其實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是你做的。但是執行官他護著你，所以我一直沒說什麽，對你也一直沒有什麽不尊重的地方。不過我覺得人還是需要懂見好就收的，所以趁我還願意叫你一聲師姐的時候，就不要再繼續往下說了吧。”

原姿第一次在現實生活裏面看見這樣的季安寧。從前她以為，季安寧只有在鏡頭裏面演反派角色的時候，才會言語銳利，目光冷肅得鋒芒畢露。直到今天她才發現，她錯了。季安寧身上有棱角，只是她平時都好好地掩藏在自己的中二下面。想想也是，季安寧要是真的只會插科打諢賣萌，在娛樂圈這種地方，就是有黎梓初護著，她也早就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了。

演技好是一回事，人緣好，又是另一回事。就從那麽多合照看來，季安寧的人緣還真是很不錯。

這麽一來，她甚至都有點吃不準，季安寧到底哪一面是真實的。

盯著她看了半天，原姿才深吸一口氣，直接把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：“就算你不是真的那麽二，你和梓初也不合適。”

果然是為了這件事。其實季安寧本身沒覺得黎梓初多重要，但是被原姿這麽一刺激，她就硬生生產生了一種，黎梓初對自己很重要的感覺來。

嘖嘖，小說裏面不是都寫嘛，被人說不合適的情侶，那才是真愛啊。不被人動心思拆散的情侶，那都不是好情侶。

看她臉上變化多端，原姿還真以為自己說到了她心坎裏，繼續往下說，頗有幾分苦口婆心的意思。“其實我也是不想看你上當受騙，梓初看著這樣，其實心裏一直藏著一個人。咱們女人都不容易，誰都不希望另一半的心裏還有一片白月光，是吧？”

白月光？心裏有人？季安寧的興趣來了。哪個女人那麽強大啊？能夠住在黎梓初心裏屹立不倒？

原姿自以為季安寧難過了，所以才一言不發。於是趁熱打鐵：“梓初一直放在心裏的人叫原容，是我姐姐。我們從小一起長大，姐姐和梓初青梅竹馬。你現在應該知道，為什麽梓初一直那麽容忍我，因為梓初他差點就成了我的姐夫。”

她不說話了，那眼神裏面的意思赤/裸裸的就是：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？聽了故事總要捧個場，季安寧致力反派到底，冷冷地說：“那也是差點。”

差點的意思，就是最後他們還是沒能在一起。

原姿擡起頭看向她，漂亮的杏眼裏面有濃重的哀慟，合著那瑩瑩的淚光，變成了一種令人心疼的心碎。“因為死亡帶走了我姐姐，也帶走了梓初最心愛的容容。”

季安寧還是沒什麽表情，手卻在一點點收緊。她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在意的，可是就那麽一句話，就有什麽東西攜著涼風闖進自己的心，帶著說不出的酸澀，和很細微的尖銳。

那感覺太覆雜太神秘，她不敢想到底是什麽。

她站起身，“無論如何，她都已經死了。”說著就往外走。

她話說得輕松，卻也明白，在這個世界上，在感情裏面，最無法戰勝的就是一個死人。因為那意味著已經失去，和再也不能擁有。活人至少還是能夠相見的，那麽曾經美好的回憶就會被漸漸磨損，直到最後黯然失色。可是死人，永遠無法挽回的遺憾。再也不能相見，午夜夢回對著相片，再滾燙的淚水也換不來一句溫聲細語。她只會越來越美，因為活著的人會自動美化回憶，鍍色打光，後來者永遠無法逾越。

她以前以為就算黎梓初喜歡上別人，甚至和別人在一起也沒關系，甚至她還會因為不用負責而松一口氣。可是聽見原姿這麽說她才反應過來，原來她還是會在意的。

走出會所大門，她吐出一口氣，像是自我安慰一樣自言自語：“也是，好歹睡了兩次，沒有愛情，也有激情嘛……”

眼睛一瞥看見邊上站著的王灣，轉了轉眼珠子，下定決心要從他嘴裏挖出點什麽來。“王灣啊，你以前是跟在執行官身邊的，現在跟了我，我真的覺得有點大材小用啊。”

王灣沈聲說：“我也覺得。”

尼瑪，黎梓初身邊出來的人果然跟他一個德行，說話連拐個彎都不會。

“那我現在給你個機會發光發熱，發揮你最大的作用，你覺得怎麽樣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同意了啊。”她開始自說自話了。上了保姆車之後就開始套話：“聽說你跟在執行官身邊很久了，那你知不知道他以前的女朋友都叫什麽名字啊？”

王灣在這一瞬間忽然就安心了。他原本以為按照季安寧這性子，執行官和她還有好長一條路要走。她現在這麽拈酸吃醋地問了這麽一句話，反倒顯出一份小女人的性格來。嘖嘖，怎麽說也是個女人，再怎麽二，喜歡人了，果然也是要開竅的。

這麽一想，王灣就決定一定要在事實的基礎上，把自家執行官說得無比純潔。

“你這話怎麽說的？哪來的都？執行官統共就談了一個女朋友，叫原容的。不過原容死了好幾年了，說起這事，我還真挺心疼執行官的，你說這……”

“好了！”季安寧猛地一聲就叫停了。“不要再說了！”

王灣莫名地看著她，他也沒說什麽啊，怎麽突然就生氣了？“不是，我還沒說完呢……”這重點可都在後面啊。

“我不想聽了，我困了。”拉起毛毯倒向一邊，一副生無可戀唯睡覺大的樣子。她知道王灣沒說完，但是剩下的話，還有必要說嗎？

唯一的前女友，名字叫原容，早幾年就死了……全對上了……

她老早以前就好奇過，到底是什麽導致了黎梓初這傲嬌又別扭的性格。直到今天，她終於明白了。怪不得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，原來就是那麽一段無疾而終的愛情，活生生把黎梓初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。

要不是發生在自己對象身上，她說不定還會感嘆一聲好感人。

然而現在，她越想越覺得悲憤。騰地一聲坐起來，嚇得坐在一旁玩手機的王灣差點心肌梗塞。

“你幹嘛？”

她呲牙咧嘴，面目猙獰：“給我打電話給黎梓初，我有事跟他說。”好嘛，生氣到連執行官都不屑叫了。

王灣默默撥通了黎梓初的電話，“執行官，安寧小姐有事跟你說。”把手機塞到她手裏。

黎梓初自覺季安寧是打電話過來狗腿道歉的，停下正在簽文件的手靠到椅背上，心裏高興，嘴上卻還是冷冰冰的：“有事嗎？”

“黎梓初你這個大騙子！我不會跟你結婚了，你死了這條心吧！”說完，沒等到他回覆，就快速把電話掛斷了。

第一次在黎梓初面前這麽嗆聲，即使沒聽到他的回覆，季安寧也自己把自己嚇得夠嗆。心有餘悸地看了看一旁的王灣：“嚇死寶寶了。”

王灣內心寬面條淚：我才是被你嚇到了好嗎？

被無緣無故罵了一頓的黎大執行官面色陰沈，捏著手機指骨泛白。方河在一邊看得都替手機叫疼，小心翼翼地問：“執行官，咱們這份聲明稿，還發嗎？”

黎梓初昨晚嘴上說得難聽，手下的動作卻快。大清早的聲明稿就已經準備好了，就等著季安寧來跟他狗腿一把就發出去洗白呢。誰知道季安寧這種關頭竟然來這麽一下，黎梓初發誓他這輩子沒這麽生氣過。

方河以為那只手機下一秒的命運就是被砸到墻上粉身碎骨，誰知道黎梓初竟然一邊冷笑一邊放下了手機，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說：“撕了吧。”

方河：“……好的。”把聲明稿掖到身後，他可不敢真撕。

然後就聽見黎梓初慢悠悠地說：“這次的事情，讓你弟弟也不用管。”

方河震驚地看著他，這回動真格的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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